春日白昼

“别坐了,阿辽沙,你我都该走了。”

【普洪】糖果罐·借物小人。


基尔伯特!
伊丽莎白站在排水口边,冲墙缝里喊。因为外面下着雨,她抱着生锈的铁栏转圈衣裳淋湿了半身,绑头发的半根卷麻绳也耷拉下来,而伊丽莎白似乎毫不在意,单单是望着一片滴水的叶子——眼里是一汪翠色。
听见人叫自己名字,基尔伯特又努力往外挤了一步。来了来了叫什么?
他们是打娘胎里就认识的交情。
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贝什米特家和海德薇莉家,是寄宿在维也纳郊区一户贵族屋子的借物小人*。
两家人要说住处隔得多远:他们的“院子”从同一个排水口出去,通往家的路只有那条单人可行的小墙缝,最往里,就是两扇面对面的小木门,没看好门洞打开就会撞在一起那种。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就认识了——
等到他终于挤出来就被邻居一把拉过去按低脑袋。
看那片叶子。
基尔伯特被突如其来一只凉凉的小脏手弄湿头发惹起点小烦躁,张张嘴也没有憋出半句话,只好顺应望过去。
叶片上什么也没有,在阴影下灰绿灰绿的,雨珠落在上面弹开,弹开——那后面有东西——蟋蟀,是只蟋蟀!
好大。粗腿厚腹,脖颈暗红,两条须子在雨声抖落下一晃一晃。那可是只帅气的好家伙。
很不错吧?一句话将他思绪拽回来。是很不错,你想做什么?闻言伊丽莎白露出个意味明确的笑,激得基尔伯特打个寒颤。是呀他太清楚不过了,她要在这大雨天跑出去征服一只蟋蟀。就算是再帅气再一级棒的小基尔伯特也感觉心悬,面前的人却跃跃欲试眼看就要冲出去。他一下子弹起来抓着伊丽莎白点着她的脑门道:你难道没脑子吗你忘记上次追一只瓢虫从半空掉下来躺了半个月...
打住打住!伊莎执拗得拍开他的手又揉揉被点疼的额头,你不想试试吗,难道你是小怂包?
怎么可能!本大爷可是...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闪过自己,抓着爬山虎的叶子一晃落到湿漉漉的泥地上了。基尔站在原地恼得把头发又抓乱好几分,一顿腹诽这个鲁莽到家的混账,最后还是搓搓手掌忍不住显露出兴奋,急匆匆跟了上去。
伊丽莎白一脚深一脚浅慢慢朝目标靠近,双手撑着片硬厚的茶树叶,雨点打在油滑的面上顺着纹路一溜汇聚下滑,大颗大颗水珠接连不断落在她跟前。她用舌头润了润唇,最后停在那植株根旁。好男孩儿,别动,别动。她希望这话谁能听懂,蟋蟀或上帝都好,然后她朝手掌吐了两口口水踮脚向上够——可惜她还够不到最低的叶杆。
该死。伊丽莎白有些生闷气,一蹦却落得差点滑倒。正当她环顾四周想找个绕路的方法就见基尔伯特恰时出现在她身后。
一根筋的傻子,感谢本大爷吧!他大笑着甩开黏在额头的刘海,样子蠢得可以。就在伊莎这么想的时候基尔蹲了下去。
骑到本大爷肩上来。
得了吧你撑得动?
让你上来就上来本大爷好心好意...
好好好,不要动啊。
于是她跨到他肩膀上,身下的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惊得她随手抓紧一样东西。那毫无疑问是基尔伯特的头发,此刻他疼的眼泪都在打转。
只是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得想着——是有那么沉,沉得仿佛肩膀撑起了全世界。
伊丽莎白抓劳分岔处,等到终于足以蹬稳,反手抓着基尔伯特也一起上了去。

然后他们终于在对面的叶子上见到了——实在是太漂亮啦,那只蟋蟀。基尔伯特咽了咽口水,推推一旁同样呆楞住的伊丽莎白。后者反应过来又推回去,示意他不要出声。
伊莎扯下头顶不知什么植物的细絮条,一头缠在腰上,一头塞进基尔手里在他耳边吩咐道。
有危险就把我拽回来。
闻者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本大爷不会任你摔出去给你个记性。
那我回来就揍到你有个记性。
她挥舞两下小拳头,见基尔还是示弱后就出发了。

伊丽莎白感觉心口烫得厉害,咚咚直跳。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蟋蟀,就算以前嘴上说得多无畏预想有多好等真正遇到还是有些害怕。更有烦人精在身后有事没事拽一下绳子,回头剐他一眼才安分下来。她跨上对面的叶片,抬头见那大家伙正直直瞪着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伊丽莎白深吸口气,撩开眼前碍事的湿发,僵持半天她慢慢动腿,忽然加速三两步快跑过去一跃骑上蟋蟀的背。
蟋蟀受惊高高跳起来——

另一边,基尔伯特早早决定把绳子丢到一旁了。
不知好歹的伊丽莎白,不要理她算了,趁机告个状睡个好觉都结束了不是吗。
他一边想一边鼻孔出气,仰头发呆才发现快到雨霁的时候,不算明朗的亮光稀稀疏疏从那么多植被的空隙间浸下来。现在天都哭够了,而这之后呢?
基尔伯特!
响亮熟悉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无助刺入他的耳膜——伊丽莎白!
基尔伯特顿时恨不得打自己三巴掌刚刚都在干什么,扑下去找那根绳子却怎么都找不到,他又抬头看向伊丽莎白,她就在不远处——不!是越来越远,她抓不住快要被甩出去了!手不受控制开始慌乱得在落脚地到处瞎摸。
没有,没有,没有!拜托——找到了!
就在基尔伯特抓到救命绳那端的一刻,另一端伊丽莎白也被再一次的冲击抛了出去。
惊慌之下基尔伯特用力一拽绳子,脚底没站稳顺势也滑了出去。失重感占据身体,他微睁着眼又拉了两下。
紧接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痛伴随一阵炫目,基尔伯特紧皱眉头蜷起身体,好一会儿才翻平微微睁眼,感觉腹部有人撑着很重,然后双颊火辣辣的疼。
基尔伯特!醒醒!
是伊丽莎白叫着他的名字,大概同时还扇了他几个巴掌。
傻子啊?本大爷已经醒了!
他看见她在云层底下背着光,鱼肚白勾出她的轮廓——有水落在他脸上,滑到嘴角咸咸的。
你哭啦?基尔伯特有点不可思议,伊丽莎白的泪珠的确是不自觉得落下来了,她不自知抿抿嘴擦掉,但停不下来般,吸了下鼻子,直到基尔伯特噗噗笑出来引起她的注意。
她呆呆地看着他,而他笑得那么开心。
于是她也笑了。居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怒意,他是这样会叫人跟着他的情绪跑啊。

雨后的这个日子,稍微长大了一点的两个小孩也不知道是嘲笑对方的模样还是惶恐落定,越笑越大声,惊掉了叶尖儿上的珠子,消融在渐渐明丽的晴空里。
即使两人回家后都是一顿打,免不了一场感冒,他们也一直觉得这天是那么珍贵。很多年后伊丽莎白说他撑起她时长得还差她半个头,她掉下来垫着肉垫时才知道原来基尔伯特身板那么硬。至始至终基尔伯特只是笑着,听到某些添油加醋的部分回嘴两句。
其实他们都清楚。

那么深刻感受到,他们的世界紧紧交接。

*借物小人:设定见宫崎骏电影《借东西的小人艾莉埃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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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终于还是回来了过去半年空仓期熬死我了。
新开个糖果罐系列,这是第一章。也作为2017aph新年企划的参与者。在去西安旅行的火车上写的真高产,期待回来路上再产一篇。
已经把穹顶下的祷告第一章重写2/3了,打算更名海因里希。
总之就是这样√
这儿圆熵,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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